在管理学领域,提出设计作为一种“思维方式”的观念可以追溯到经济学家和科学家赫伯特·西蒙(Herbert A Simon)1945年推出的著作《行政行为》(Administrative Behavior),西蒙首度在组织管理中提出运用“设计”的概念。在1969年问世的著作《人工科学》(The Science of The Artificial)中,西蒙又明确提出创造人工物的“设计科学”(Design Science)研究范式;随后,杰·加尔布雷思(Jay R. Galbraith)在其1977年出版的著作《组织设计》(Organization Design)中,运用并延伸了西蒙关于组织设计的部分想法,基于信息和决策这些持续影响管理实践的各种因素,提出组织结构设计的具体路径,认为组织设计乃是一个决策的过程,必须使组织存在的必要性、部门的形式以及员工要做的工作等能达成组织的目标或目的。[2] 在工程设计领域,可以上溯到罗伯特·麦金(Robert McKim)1973年出版的著作《视觉思维的体验》(Experience in Visual Thinking),此书作者肯定了视觉化在设计思维过程中的重要性;斗转星移,当时光之箭飞入1980年代和1990年代,罗尔夫·法斯特(Rolf A. Faste)在斯坦福大学任教时,深化了麦金的研究成果,把“设计思维”作为创意活动的一种方式进行了定义,此活动通过他的同事戴维.凯利(David M Kelley,美国著名设计公司 IDEO 和斯坦福大学 d. school 的创始人)得以大力推广,被 IDEO 公司的设计实践所普遍采用。该公司把这一原本驰骋于产品、平面、环境艺术等领域的概念大胆拓展到商业领域,不再始于为研发的新技术找寻市场,转而关注人的真正需求和内在渴望,希冀充分理解消费者,由此书写了一个又一个商业传奇:苹果的第一只鼠标、世界上第一台笔记本电脑和 Palm 的个人掌上电脑等,无一例外均是成功运用设计思维跨界协作的结果。1987年,时任哈佛设计学院院长的彼得·罗伊(Peter Rowe)出版了题为《设计思维》(Design Thinking)的著作,详细阐释了建筑设计师和城市规划师在解决问题、提出方案时采用的设计方法论,“设计思维”(Design Thinking)作为一个专业术语引发广泛关注。1992年,理查德·布坎南(Richard Buchanan)在题为“设计思维中的诡异问题”(Wicked Problems in Design Thinking)中提出更为宏大的“设计思维”概念,即“设计思维”可以成功应对广泛意义上的商业挑战,实现突破性创新。此文还论述了设计思维如何支持具体生活情境中实现体验的心流,从而让体验设计变得更加智慧、富有意义和令人满足。[3] 今天,鉴于设计思维所扮演的愈来愈重要的角色,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来自学术界和商业界的期盼目光。
组织设计及其发展新趋势
现代组织理论创始人切斯特·巴纳德(Chester I. Barnard)曾为组织做出如下定义:“组织是两人或两人以上,用人类意识加以协调形成的活动或力量的系统。”[4] 有关组织设计的实践可谓渊源有自,相关文献记载的成果可以远溯到三千年前。有关组织设计的理论迄今已走过四个阶段的演化历程,它们分别是:
1. 古典组织理论阶段
以马科思·韦伯(Max Weber),亨利·法约尔(Henri Fayol)和弗雷德里克·泰勒(Fredric W. Taylor)等为代表。韦伯被后世尊奉为“组织理论之父”,他认为,理想的行政组织成员必须遵守一定的程序、实行劳动分工,按等级制度形成一个指挥链,人员之间表现为指挥——服从的关系,组织成员须经过甄别、遴选、考试和培训,管理人员实行委任制而非经由选举等产生。他提出这一理论时,社会历史条件尚未发展成熟,因而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1940年代后,伴随组织规模的不断壮大,人们认识到韦伯理论的先见之明。但是他的理论主要局限于静态地考察组织内部,而忽略了社会环境对组织的影响、组织与社会的互动、组织自身的演变可能以及组织成员的社会需求等。法约尔的主要工作是工业管理和综合管理(1916)。他提出行政组织理论14条原则和5项要素(计划、组织、指挥、协调、控制),强调组织的高层人员应注重研究人的行为、爱好、能力、性格、工作甚至个人的特殊兴趣等,基于他的理论组建的煤铁联营公司日后获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泰勒在其著作《科学管理原理》(1911年)中提出了组织中生产作业标准化、工时利用科学化等原则。泰勒的科学管理组织理论对推动生产发展的重要作用是不容忽视的,但是,他把人看作完全受物质利益支配的动物,抹煞了人的本质属性 —— 社会性,因而即便在美国这一洋溢新教徒伦理的资本主义开放式文化环境中[5],亦饱受雇主和工会的强烈争议。例如:福特公司运用泰勒制的管理理念,依照“只需按工序将工具和人排列起来,以便能够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完成零配件的装配”[6],产量曾一度遥遥领先,至1918年,福特汽车生产的T型车占据世界汽车产量的半壁江山,但是自此后的第八年开始,福特汽车却不断滑坡,到1991年,也就是距离其巅峰鼎盛期70余年后,福特公司亏损竟高达两百多亿美元。这是什么原因呢?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福特采纳泰勒的“科学管理”思想,创造了“效率至上”的奇迹,但却因违背人性的工作方式导致怠工、罢工和劳资关系紧张,跳槽率频发且一直居高不下。卓别林领衔主演的《摩登时代》便辛辣地讽刺、影射了这一问题,是艺术家眼中“科学管理”模型的鲜活、辛酸印证。
2. 新古典组织理论阶段
古典组织理论强调科层制对组织结构设计的贡献,虽然挣脱了旧有的封建关系桎梏与束缚,具有更高效、精确、快捷的特点,但是伴随人在组织中的重要性日益增加,这种将组织视为机器,人好比机器上运转的齿轮和螺丝钉,因而忽视其社会属性和心理情感等因素对组织效率的影响,弊端也逐渐暴露。特别是1933年出版的《工业文明中的人的问题》(The Human Problems of an Industrial Civilization)一书中,披露了著名的霍桑实验结果,即虽然拥有较为完善的医疗保险制度、养老金保障制度和娱乐休闲设施等,但霍桑工厂的工人们依然心存不满,工作效率低下。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遂委托哈佛大学乔治·奥尔顿·梅奥(George Elton Mayo)教授的研究小组开展系列实验研究。照明实验揭示,照明条件的变化对生产效率没有显著影响;福利实验表明,不管福利待遇如何改变,都不影响产量的持续上升;访谈实验显示,多倾听、少刻意引导的访谈活动为工人们提供了各抒己见的机会,表达意见、宣泄怨气后,员工心情舒畅、士气提高,产量明显攀升;群体实验证明,工人们为了维护班组内部的团结,可以放弃眼前物质利益的诱惑,由此提出,在正式组织内部,存在自发形成的“非正式群体”,它们有着自己独特的行为规范,起着调适、协同或控制人们行为的作用。上述实验推翻了以前把人视为“理性人”、“经济人”的假设,颠覆了物质激励是刺激人们工作积极性唯一动力的设想。在这种情形下,新古典组织理论应运而生。它在组织理论中引入了“人”的因素,以行为科学和心理学为指导,深入研究人的作用、人际关系以及如何激励人的行为,在组织形式上倾向于扁平化,为组织理论的发展奠定了新的基础。
3. 行为组织理论阶段
契斯特·巴纳德(Chester I. Barnard)于1938年出版了著名的《管理者的职能》(Functions of the Executive)一书,被誉为美国现代管理科学的经典著作。1948年,巴纳德出版了另一本重要著作《组织与管理》(Organization and Management)。他认为所有组织都包含三个要素:合作意愿、共同目标和沟通。他提出的关于协作等组织理论,为行为组织理论的发展提供了富有价值的借鉴,并使之成为社会系统学派的奠基人。此后,亚伯拉罕·马斯洛(Abraham Harold Maslow)的人类需求五层次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自我实现)、佛雷德里克·赫茨伯格(Fredrick Herzberg)的双因素理论(人们工作动机的因素主要有两个:一是激励因素,一是保健因素)、戴维·麦克莱兰(David C. McClelland)的激励需求理论( 个体在工作中存在三种需求:成就需求、权力需求以及亲和需求)、麦格雷戈(Douglas MC Gregor)的X-Y理论(人的行为表现并非由固有的天性决定,而是由组织中的管理实践所造成)、薛恩(Schein EH)的四种人性假设理论(经济人、社会人、自我实现人、复杂人,针对不同类型的人应采用不同的管理方式)以及波特-劳勒激励模式(Porter-Lawler's model of motivation,将激励过程视为外部刺激、个体内部条件、行为表现和行为结果共同作用的过程)等均对组织理论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
4. 现代组织理论阶段
伴随着互联网时代知识经济的到来,大量体力劳动逐渐被脑力劳动所取代,高等教育的普及,使拥有高学历的年轻人比例不断增加,组织由劳动密集型向知识密集型转型、本土化生产向经济一体化和分工全球化转变等。面对动荡社会不确定性增加的大趋势,管理学家彼得·德鲁克(Peter F. Drucker)指出,面对组织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僵化和效率低下,对“人”的研究应该放到最核心的位置,建立一个能和外界进行能量、信息和物质交换的开放组织系统,也许是有效解决之道。[7]
早在2002年,美国凯斯西储大学(Case Western Reserve University)举办了“作为设计的管理”(Managing as Designing)研讨会,该会探讨了一个崭新的前沿议题,即通常被人们理解为“创新”同义词的“设计”,究竟如何在管理与组织变迁中发挥作用。2004年,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赞助纽约大学主办了题为“组织设计”的小型工作会议,旨在发展组织设计的科学基础,探讨如何从广义层面提升组织效率。上述会议的举办促使设计师们开始思考,他们的工作究竟会对组织产生哪些影响?反过来,组织的存在,对设计师的工作又起到何种作用?上述会议的举办促使大家达成一致共识,即认为组织犹如“人为制造的产品、人类创造的作品和社会的产物”[10],因而可以被富有智慧地预先加以设计。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立项批准号;16BG121):“晚清民国时期江南地区设计艺术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1] Zachary Stein. “Modeling the Demands of Interdisciplinary: Toward a Framework for Evaluating Interdisciplinary Endeavor”. Integral Review, 2007(4).
[2] Jay R. Galbraith. Organization Design:An Information processing view.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