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展览“格罗皮乌斯|密斯凡德罗|与百年包豪斯”在青岛崂山区的未来境国际设计中心开幕,以建筑模型、图像、文献等展现包豪斯思想,以此纪念包豪斯百年。 包豪斯学院(Bauhaus)是德国1919年成立的一所综合建筑、设计、手工艺、绘画、雕刻等为一体的设计学院,是当时众多具有革命思想先锋者的聚集地。包豪斯开始至今的德国精神,一群有理想的建筑师、设计师和艺术家们对创造的态度,对多样性的追求,对未来的热情,从未改变。 “让我们来创办一个新型的手工艺人行会,取消工匠与艺术家的等级差异,再也不要用它树起妄自尊大的藩篱!让我们一同期待、构思并且创造出未来的新建筑,用它把一切建筑与雕塑与绘画都组合在一个单一的形式里,有朝一日,他将会从百万工人的手中冉冉地升上天堂,水晶般清澈地象征着未来的新信念。”就像在1919年发表的《包豪斯宣言》里振聋发聩的宣言那样,彼时“一战”遮天的硝烟和血腥的空气刚刚散去,被誉为现代主义建筑学派奠基人、德国建筑师沃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在德国魏玛成立了一个旨在用新式教育来培养新型建筑与设计人才的学校,这就是“国立包豪斯学校”(Das Staatliche Bauhaus)。 100年后的今天,未来境国际设计中心在青岛崂山区开馆,并带来“格罗皮乌斯|密斯凡德罗|与百年包豪斯”国内首次包豪斯主题展览正式亮相青岛。百年似乎弹指一瞬,使得一切归于沉寂。包豪斯如今给我们的印象,一如德绍那栋著名的包豪斯校舍,那栋建筑里,曾经热火朝天的工作坊,成为如今寂静空荡的博物馆,仅供游人前来朝圣和瞻仰。 罗兰·巴特曾经说过:“尸体作为尸体,是活生生的。”如今德国正举国上下举办各式各样的“百年包豪斯”国际艺术、设计、建筑、教育等跨界庆祝活动,甚至连远在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同期举办的UCCA GALA筹款晚宴,也不约而同地选用了以包豪斯为主题的红黄蓝三色作为主视觉纪念这一百年盛况。 而依然矗立在德国魏玛的那幢被茵绿包围的校舍仿佛提醒着我们,不要忘了曾经的包豪斯,是多么一个元气淋漓的存在。学生们在那里学会如何专注于简洁与功能。教师则青睐于三原色与清晰的形状。纳粹将其视为培养乌托邦式理智主义的温床,并在1933年时对其实施强制关闭,这使包豪斯的教师、学生及美学分散并传播至世界各地。那里曾经是一片热土,充满社会改良的“乌托邦”式理想;那里曾经是一个乐园,让一群梦想家尽情驰骋。从包豪斯开始,星星之火开始燎原。无论是宜家(IKEA)全球铺开的工业化美学设计生产销售产业,还是苹果公司开发的以艺术设计感著称的iPhone手机,无疑都揭示了现代主义设计正式从涓涓细流慢慢变成了滚滚洪流,最终席卷全球,改变了我们眼中世界的模样。 缓缓步入展厅,红黄蓝三色醒目的展板清晰地将20余万字的包豪斯百年信息、历史资料做了细致的梳理。策展人同时还致力于将两位包豪斯大师生涯与经典建筑设计创作解析,包豪斯人物群像与纪念回顾和当代包豪斯舞蹈家“致敬完全剧场”作品等珍贵文献资料、建筑模型等珍贵内容尽可能逐一陈列。 在教科书式的全景式展现包豪斯教育体系与名人校长杰作之余,笔者注意到展览意在系统而详尽地介绍包豪斯所开创的一整套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上颇费心思,从“设计的定义和标准”到“设计的动机和目的”,再到“格罗皮乌斯的建筑实践与成就”如“法古斯工厂”、“完全剧场”和“包豪斯档案馆”等案例的选择,无疑能够让观众在一开始就见识到包豪斯在建筑与设计界的教育颠覆和设计创新等领域的突出实力。与此同时,从东欧请来的专业包豪斯舞蹈家伊利娜·米兰(Irina Milan)在展览开幕表演现场,尝试用“身体里的几何”舞蹈原理和灵活多变的肢体语言向观众们传递包豪斯的结构精髓。无独有偶,其精心编排的包豪斯舞蹈也在展厅内以视频纪录片的方式呈现,整个舞蹈表达的视觉元素贯穿展览的动态宣传片,缓解了观众被海量信息包围的些许不适感,可谓策展人的匠心独运。 美中不足的是,此次展览对于包豪斯的乌托邦精神和跨学科融合的教育理念,尤其是设计师、建筑师如何与艺术家合作去创造全新事物的实践涉猎较少。不禁让笔者想起马歇·布劳耶(Marcel Breuer)于1925-1926年在包豪斯设计了瓦西里椅,同时也在《包豪斯宣言》中宣称:“建筑家、画家和雕刻家们,我们应该转向应用艺术,艺术不是一门专门职业,艺术家与工艺技术人员之间没有根本的区别,艺术家只是一个得意忘形的工艺技师,在灵感出现,并且超出个体意志的那个珍贵的瞬间片刻,上苍的恩赐使他的作品变成艺术的花朵,然而,工艺技师的熟练对于每一个艺术家来说都是必不可缺的。真正的创造想象力的源泉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包豪斯为现代设计教育指明了方向,至此人们开始试图在工业化的基础上,探寻人与设计、产品的关系。其功劳是,它建立了一整套教学方法,为后来的设计教育体系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然而,在当时如火如荼进行的工业革命带来的,除了新的生产方式、新的生产效率和新的材料,还有机器理性对人们思维方式和价值观的宰制。当时英国的威廉·莫里斯认识到工业大生产的力量,更意识到机械化本身并不是目的,人不能陷入工业社会的大分工当中而坐视“生活的丰满与多样性”的丧失。机械化的终极目标应该是:减少并最终消除个人为求生存而必须付出的大量体力劳动,使人的手脑解脱出来,能得以从事更高级的活动。包豪斯的理念正来源于此,它建立的一系列既理性又非理性、既神秘又实用、既传统又现代的思想,是当时众多复杂因子推动、拉扯、反抗与合作的产物。尽管包豪斯强调标准化,但是其真正意欲解决的却是机器工业化下人类创意与生活多样性如何自处的问题。某种意义上说,面对工业革命高速发展和残酷战争的包豪斯,体现出的是一种与时俱进,乐观地投身于创造美好现实与未来的精神,也就是现代与现代化追求的精神。 此外,包豪斯还提出艺术和建筑教育的目的是避免人被机器奴役,所以需要学生在起初阶段尽可能多地接触各类手工艺制作,再逐渐掌握更复杂、更大规模生产的工具,最终才可能具备成熟的思想和能力进行建筑设计和研究。学生在包豪斯会学到金属加工、陶瓷、纺织品、摄影、家具制作、印刷术和戏剧设计,以及艺术和建筑。包豪斯也把低收入家庭和城市贫民的住宅设计作为重要问题进行探讨。他们提倡行列式居住区布局规划,研究日照同房间朝向、高度、间距的关系,研究人口密度与用地的关系,探讨居住建筑空间的最小极限,研究建筑工业化、构建标准化和家具通用化的设计和制造,力图使所有人可以从当代设计理念中受益。 正如克罗齐在他的著作《历史学的理论和历史》所提到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所以没有当前的生命,就没有过去的历史可言。”百年之后,我们回望包豪斯,是立足于我们在当代语境中对建筑的理解,重新写入包豪斯当时的历史情境。反之,当我们审视当代建筑与设计展览,其实也是用包豪斯的理念来做当代框架下的推演和印证。历史语境中,包豪斯所提倡“艺术与技术,新的统一”,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手工艺和机器工业大生产的结合。 时过境迁,在全球化的今天,这种统一早已经变成了如今的媒体、视觉等艺术与新型工业、网络、生物、能源、绿色环保等新技术的结合。并因为结合点和侧重点的不同,衍生出了多种不同风格的类型流派。这种变化,一如当年《包豪斯宣言》封面上的玻璃哥特教堂,100年后的今天,可能教堂还是那个教堂,而版画印刷的招贴画早已经变成了3D打印的实体模型。而最大的区别是,100年后的我们再也不会把包豪斯挂在最明显的地方,大声疾呼做口号式的宣讲,因为包豪斯的思想已经深入了当代设计的骨髓,无论是设计师还是使用者,无不认为它是理所当然的了。 有趣的是,当今天我们穿梭在全世界的当代建筑和艺术展览之间时,尽管身边的建筑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然而按图索骥,不难发现他们背后有序的传承。包豪斯100年后的德国当代建筑,已经从百年前单一源头发展出来今天这么一个百花齐放的混合体系,以至于这种复杂的多样性已经很难用一两个词,贴标签般一言以蔽之地形容。然而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从包豪斯开始至今的德国精神,一群有理想的建筑师、设计师和艺术家们对创造的态度,对多样性的追求,对未来的热情,从未改变。 |